《經濟參考報》記者近日走訪了解到，隨著我國中醫藥事業的發展，道地中藥材的需求量日益增加。與此同時，由于產業標準化建設滯后，道地中藥材“優質難優價”問題日漸突出。比如，野生柴胡大概生長五年，售價每公斤180元，家種柴胡一年就拿出去賣，售價60多元一公斤。“藥農不是種不出好藥材，而是被價格制約住了，好貨賣不出高價，只能追求產量。”

    有業內人士建議，道地中藥材優質優價亟須加強產業標準化建設，未來還有待加快形成道地藥材價格保護機制。

    新科技助力“塞外藥鄉”藥材種植

    秋收過后的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喀喇沁旗牛家營子鎮，田野中多了幾分靜謐，而藥材加工廠內卻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工人們忙著篩選、加工、包裝中藥材切片，加工車間內藥香濃郁。

    喀喇沁旗是全國重要的中藥材生產基地之一，有300余年的藥材種植歷史，盛產北沙參、桔梗、防風、黃芪等藥材。其中，北沙參、桔梗產量分別占全國總產量的80%和60%，被稱為“北沙參之鄉”“桔梗之鄉”。

    牛家營子鎮是喀喇沁旗中藥材種植的集中區，被譽為“塞外藥鄉”。鎮長高英明介紹說，全鎮耕地面積14.5萬畝，其中有8萬畝種植藥材，目前全鎮已注冊274家中藥材專業合作社，種植藥材的農戶有7000余戶，鎮里有五六家大型藥企，還有十余家粗加工廠。

    中藥材種植是個“苦力活”，藥農要一直彎著腰勞作，許多人的腰腿都因此落下了毛病。近年來，中藥材播種、采挖、加工等環節都實現了機械化，機械化不僅減輕了藥農的勞動負擔，還推動中藥材種植朝著標準化的方向發展。

    “現代科技為傳統中藥材種植帶來了很多新變化。”牛家營子鎮綜合技術服務中心農業技術推廣員王宏偉說，現在播種都用上了飛機，用飛機播種的黨參全部能出苗，以前人工播種最多只有三分之二能出苗，因為人工蓋土經常會掌握不好深度。

    人工種植中藥材常會使用化肥，會影響到中藥材的品質。王宏偉和同事們正在推廣菌肥應用技術，以減少化肥用量。“使用菌肥不僅能減少藥材中的重金屬含量，而且能夠降低病蟲害，提高產量。”王宏偉說，經初步測算，使用菌肥后，北沙參、桔梗、牛膝的產量大約提升15%至20%。

    依托高品質的道地藥材，牛家營子鎮初步形成了藥材種植、飲片加工、食品加工、銷售為一體的產業鏈，并在向康養等產業延伸。牛家營子鎮中藥材市場已成為中藥材主要集散地，年吞吐各類藥材干鮮品5萬余噸，年交易額超6億元。

    內蒙古自治區地處我國北疆，地域遼闊，復雜多樣的自然條件孕育了豐富的藥用植物資源，其中，東部地區以防風、黃芩、苦參、柴胡、桔梗等為其代表性的道地藥材，內蒙古西部地區以甘草、麻黃、肉蓯蓉、苦豆子等為其代表性的道地藥材。

    標準化建設提升道地藥材品質

    根據2017年7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法》，道地中藥材是指經過中醫臨床長期應用優選出來的，產在特定地域，與其他地區所產同種中藥材相比，品質和療效更好，且質量穩定，具有較高知名度的中藥材。

    于榮是喀喇沁旗遠近聞名的中藥材“鄉土專家”，也是赤峰榮興堂藥業責任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常年從事道地藥材種植和加工，于榮認為藥材的優良品質關鍵在于確保道地藥材在道地產區，并在此基礎上推廣特色中藥材種子質量、育苗、生態種植產地初加工等系列標準。

    業內人士建議，在種源保護、藥材生產加工、種植基地建設等環節都應加強標準化建設。

    種子種苗作為中藥材的源頭，對于藥材質量和藥效尤其重要。目前對于中藥資源的保護和可持續利用，已實施了種源保護、種群保護、種植保護、新藥源開發保護、生物技術保護五種保護模式。

    國家中藥材產業技術體系阿拉善綜合試驗站的科研人員結合工作實際，建議在藥用植物種質資源保護過程中，也應加強標準化建設，規范藥用植物種質資源描述、數據標準和數據質量管理，制定與完善藥用植物種質資源分級分類標準和編碼體系等，建立藥用植物種質資源共享平臺，促進我國藥用植物種質資源的保護和合理共享。

    “保護道地中藥材，還需要在標準化栽培、規范化管理上下功夫。”內蒙古自治區中醫藥研究所教授李旻輝介紹說，內蒙古依托企業建立中藥（蒙藥）材種植標準化體系與質量溯源體系，可以規范中藥（蒙藥）材生產，有效保障中藥（蒙藥）材質量與安全。

    目前，內蒙古已出臺一系列政策，確定了中藥（蒙藥）材種植標準化工作的重要性，支持開展主要藥用植物的種源篩選、新品種選育及良種繁育體系建設，探索制訂道地中藥（蒙藥）材規范化種植標準，開展道地藥材標準化、規模化、產業化的種子種苗繁育，從源頭保證優質中藥（蒙藥）材生產。

    2019年，內蒙古自治區蒙藥材中藥材種植標準化技術委員會成立，旨在提升中藥（蒙藥）材種植標準化服務能力，完善中藥（蒙藥）材種植標準化服務體系。2020年，內蒙古自治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啟動了高質量標準體系建設項目，目前內蒙古的道地藥材肉蓯蓉、蒙古黃芪、內蒙甘草、防風均已構建整套種植、技術標準，同時，桔梗、苦參、赤芍高質量標準體系正在構建中，此次高質量標準體系凝聚了科研高校和重點示范企業，為標準的推行示范筑牢基礎。

    “藥材必須有優質質量，才能有優質療效，希望通過標準化建設，保障中藥材的優良品質。”于榮說。

    在中藥材產業標準化建設的過程中，要特別加強對中藥材種植基地的高標準建設和管理。受規模、分布的限制，目前對中藥材種植基地難以實行統一的生產標準，管理難度大，而且在一些中藥材種植基地內，藥材種類繁多，生產也涉及種植、加工、流通、貯藏等多個環節，目前建立實行的中藥材標準只涉及其中一部分。

    李旻輝等專家建議，目前針對中藥材基地的監管大都是結果監管，可在此基礎上加強過程監管，尤其需要加強對種植過程中標準化操作的監管。

    價格保護機制有待建立

    于榮和中藥材打了幾十年交道，近年來他感受到中藥材“優質難優價”問題日漸突出，這也影響到了道地藥材的規范化生產和中醫藥行業的健康發展。

    于榮以柴胡為例說道，野生柴胡大概生長五年，售價每公斤180元，家種柴胡一年就拿出去賣，售價60多元一公斤。“藥農不是種不出好藥材，而是被價格制約住了，好貨賣不出高價，只能追求產量。”

    幾位藥企負責人說，醫療部門采購中藥材要走招標流程，往往是誰便宜誰中標，有些廠商為了把價格降下來，就好中摻次、以次充好，導致優質優價的中藥材沒了市場。將白芍摻入赤芍、在北蒼術中混進關蒼術……記者采訪了解到，這類將藥效一般但產量高的中藥材和藥效優良但產量低的中藥材“混搭”的做法并不罕見。

    “大家總說現在吃中藥也不管用了，其實不是中藥的功效在退化，而是追求經濟效益的造假行為影響了中藥材市場的純潔性。”內蒙古一位中藥材生產企業負責人痛心疾首地說。

    2019年發布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促進中醫藥傳承創新發展的意見》中提出，要大力推動中藥質量提升和產業高質量發展，改善市場競爭環境，促進中藥飲片優質優價。

    《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法》第二十三條規定，國家建立道地中藥材評價體系，支持道地中藥材品種選育，扶持道地中藥材生產基地建設，加強道地中藥材生產基地生態環境保護，鼓勵采取地理標志產品保護等措施保護道地中藥材。

    于榮等中藥材產業從業者說，提升中藥材質量是保證優質優價的基礎，此外還需要建立起道地藥材價格保護機制，對藥材進行等級劃分，在價格上體現出差異。

    目前中藥材除了少數品種外，多數仍實行無差異銷售，產品競爭簡化為單純的價格競爭，藥材質量和藥材價格的關聯性不強。于榮說，現在急需構建能切實反映藥材質量的等級標準，為甄別優質藥材、實現中藥材產品的差異化評價和定價提供支撐。

    多位中藥材生產企業負責人建議，衛健、農業、市場監管等相關部門可形成中藥材價格保護和市場監管的合作機制，加強對中藥材產業的聯合監管，規范藥材市場魚龍混雜的亂象。此外，還應加強優質中藥材品牌建設，為道地中藥材注冊商標，申報地理標志產品、綠色產品等，塑造優質藥材品牌，以品牌效應帶動優質藥材的優價銷售。